我的葬仪规格极高。
毕竟我是赵洵的发妻,母仪天下四年,恪守本分,未曾有过差错。
甚至他后来偏宠宸妃,与太后都有了间隙,也是我从中斡旋。
宸妃病时,他衣不解带照料了三日,滴水未进。
轮到我。
他面无痛色,只是握着我渐渐凉下去的手,坐了半晌。
本小说全文来自知乎APP。
下载知乎APP,然后在知乎APP搜索:那年寒雨
搜索全文书名《那年寒雨》即可阅读全文。
小说讲述的是赵洵裴引珠李霜华宸妃等人的故事,书名叫《那年寒雨》,本小说全文只能在知乎APP搜索得到。
我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。
花朝过后,打探了许久的事终于有了消息。
我找到了从前的宸妃。
城郊破庙,夜深人静,我戴着幕篱,紧紧咬着牙,唇舌间一片血腥的味道。
我的侍女岫云绑住眼前昏睡不醒的姑娘。
她说:「户籍、姓名,都一一核对了,是小姐要找的人。」
她没问我为何会与素未谋面的人生了怨,非置其于死地不可。只知道我恨极了,若再不做成此事,日夜难安。
一把锋利的匕首被递进我手里。
我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,不敢多想、不敢迟疑,一刀扎在她的心口。
鲜血喷溅在脸颊上,一片滚烫。
我失神地瘫坐在地,用帕子捂住脸。
残缺的佛像肃穆矗立,似乎将一切都收入眼底。
夜间有风。
飞红凌乱,化作春泥。
我想起那个只来人世间惊鸿一瞥的孩子。
她没有名字,宸妃说她早夭不详,于是她没入陵寝,也只如落花,随春去也。
那时我昏迷着,没见过她,自然也没见到她最后一面。
我攥紧身侧残破的香炉,指甲仿佛要陷进去。心头疼得像被手攥住,呼吸不畅,哭声也被压抑着,断断续续。
岫云怔住,很轻地拍了几下我的背。
我从夜间守到黎明。
确认前世宿敌没了脉搏、身躯僵硬。
第一件事,做完了。
岫云替我处理尸体,我倦怠地走出破庙。
日光破开浓雾,斜照而来。
我也看清了。
雾里站了一个人。
来人身形清瘦颀长,如松如柏,衣着朴素,所以并不显眼。
我认得他。
可是此时,他不认得我。
还撞见我杀了人。
10
前世,赵洵常同我提一个人。
这一年殿试的探花,陆惟言。
赵洵敬佩他的才华,有意拉拢。
我作为魏王妃,跟随赵洵,见过他一回。
他官袍绯色,清极艳极,气质却凛然如姑射山雪,令人不敢逼视。
赵洵召见他。
他借公务在身,冷淡地推辞,让赵洵不悦。
第二回,黄河水患,他与赵洵同去赈灾。
赵洵是为争民心去的。
我卖了珠宝首饰,一身素衣,不饰钗环,站在路边施粥。
云销雨霁,日头很烈。我见了民生疾苦,一颗心悬着,上不去,下不来,生生站在外面晒了一天。
晚间,赵洵见我憔悴了,心疼地抱住我,要我不必这么认真。
后几日我还是去了。
陆惟言也在。
无人料想到,京城来的大人湛然如玉,一副该端坐高堂的姿容,却是踩在泥里,亲自设立水尺、筑堤束水,浑不在意衣角脏污。
我亦敬佩,看了他很久。
他像是被目光灼伤,脊背僵直,不敢回头。
后来,赵洵再度拉拢他,却得知,他已站在齐王那边。
齐王宽仁。
却是赵洵最大的政敌。
最后一次,齐王兵败被杀,赵洵登基,陆惟言也成了阶下囚。
我去诏狱,是为赵洵劝他的。
赵洵惜才,若他愿放弃旧主,跟随赵洵,成一段佳话,高官厚禄自不必说。
诏狱湿冷,我披着披风。他衣衫单薄,坐在角落,凌乱的鬓发盖住眉眼,肤色苍白,全然没有从前风姿。
他抬起头,神色冷淡从容,似乎已准备赴死。
目光相触,我欲言又止,到底没说出劝他的话,只叫人进来将此处收拾干净,再为他添些衣物。
我劝赵洵留他一命,将他逐出京城,不杀有风骨的文臣,也显帝王宽容。
赵洵答应,将陆惟言流放千里。
诏狱一面后。
一直到我死,我们未曾再见。
11
来人慢慢走近。
我才发现他背着书箧,风尘仆仆,眼睫与眉梢像沾了雾气,衬得眼眸也有些湿润。
轮廓不似前世,正柔和青涩。
我知道陆惟言寒门出身。
没想到,破庙、书生、赶考,一切尽如话本所言。
话本里的小姐会给穷书生银钱,再以身相许。
换作我呢?
也许我也会给他一笔钱,不过为的是让他闭口不言,不许提今日之事。
我手心都是汗。
扶稳幕篱,我伸出一只手。
陆惟言开口道:「我已查过,附近无人。」
「此事,我亦不会说出去。」
声音像一阵风,穿过林间,抖落露珠。
我怔住了,惊疑不定。
我是信他的,他说出的话不会更改。
但其实,不信也没法子了。身为平民的宸妃好处理,但陆惟言此时已有功名在身,我总不能再杀他,惹出更大的祸事。
于是我收回了手,轻声说:「多谢。」
幕篱的白纱如浓雾,我看不清他的神情,他好似笑了一下。
此事便也如一片落花,飞去无踪,除我们三人外,无人知晓了。
三月春闱。
母亲惦记着我未定的婚事,屡次说笑,要父亲为我榜下捉婿。
皇后也心急如焚。
她又挑了一批女子。
可是这回,赵洵有要求了,看谁都不够好,谁都缺一些。
听闻他梦见一个姑娘,她出身高门,心善温柔,说话轻声细语,总是礼待下人。
他们会共进退,举案齐眉,琴瑟和鸣。
梦里春雨如酥,柳丝迢迢。
他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,醒后怅然若失。
温柔贤淑的贵女多的是。
可谁又能保证,选出来的能与他同舟共济,此生不离不弃呢?
母亲担忧地望向我,抚摸着我的鬓发。
「出身高门,心善温柔,我总觉着魏王还惦记着你。」
这并非好事。
我摇摇头,藏了一下袖中沾过血的双手,双手冰冷,一点也捂不热。
「我哪里心善呢?」
我刚杀了个人。
日后,还会再杀一个。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