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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
不堪一击的人类生物钟彻底垮掉了，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，越来越清醒。
「喂……江澈，醒醒……」
江澈翻了个身，呼吸绵长。
这会儿我该起来蹦个野迪，踩着江澈的胸膛来回流窜，以安慰我烦躁的心情。
如何描述呢？
一半生气，一半开心……
我开始期待下周见到自己了，万一能回去呢？
以一个人类的身份追求江澈，光明正大地谈恋爱。
黑暗中，熟睡的江澈动了动，一只手搭在我的后背上轻轻抚摸。
「喵……」
我蹭了蹭江澈的胳膊，希望他能再捋一捋我的毛。
江澈醒了，啪嗒，床头的小台灯亮起，温暖的黄色灯光洒在我雪白的毛发上。
江澈的睡衣上沾满我的毛发，我拼命地扭动腰身，示意他别停。
江澈把我抱住，轻轻抓弄后背。
以我的角度，看见摆在桌面上的那盒面前，突然意识到那是干什么的。
就离谱！
「喵！」
不要！
江澈叹了口气：「放轻松，不会用的。如果你不喜欢绝育，我就给你找个憨厚一点的小猫。」
我用两个爪子抱紧他，心里嘟哝，「我想要你……才不要憨厚的小公猫。」
「公主。」江澈十分认真地正视我的眼睛，说，「人和小动物是不可能的，你小脑袋瓜再聪明，也想不明白这些。」
我看着江澈，骂了句：「喵！」
江澈是傻逼。
「不许骂人。」
我怒了。
我挣开他的怀抱，跃上窗台。
月色下，我一身白毛如白练，皎洁柔美。
我对着江澈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，
「我要出去找小野猫，给你揣一窝崽儿回来，让你当爷爷。」
江澈笑笑，拍拍被窝：「记得早点回来。」
我压根就是个没骨气的小猫，几分钟后默默在江澈不远处盘成一个小球儿，睡着了。
5
时间在我的翘首以盼中飞速流逝。
眨眼，一周过去，「温书宜」和娄贝贝登门了。
我早早蹲在门框上，摇着尾巴，看见门打开。
一束光照进来，我婀娜清纯的身影站在光里，长长的披肩发，化了淡妆，小巧的耳垂上挂着石榴红耳钉。
啊……
我真好看，贴贴我自己！
我张开四肢，迎着风朝着我自己的肩膀坠落。
顺便许了个愿望：如果触碰的一瞬间，我回到身体里，我就跟江澈告白。
然而，半空中，一只大手揪住我的后脖，拎回自己怀里。
「抱歉，公主有些顽皮。」
江澈制住我的挣扎，收紧臂膀，后退一步，语气温和：「请进。」
「喵！」
我发出不甘地怒吼，江澈，你知道自己干什么了吗？你亲手斩断了自己的红线！
温书宜看了我一眼，蹲下来，用娇滴滴的语气问：「公主，你认不认识我？」
我不耐烦地抖落她的手，浓烈的香水让我想打喷嚏。
温书宜得寸进尺，把我抱起来，贴在我耳朵边，「还是当猫咪好，是不是？」
要不是珍惜我自己的脸，我高低给她一爪子。
她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！
我挣扎着想回江澈那儿，就听温书宜说：
「感谢学长在我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，同学们的捐款我都收到了。」
我竖起猫耳，什么捐款？
我明明有几万块的存款，不至于要别人掏医药费吧？
江澈笑着说：「不用谢，应该的。」
语气跟对我说话一样温柔。
江澈你怎么回事？
你不会喜欢人家吧！
江澈瞥了我一眼，打开一盒罐头，安慰道：「公主，来吃东西。」
温书宜把我抱到罐头前，放下，对江澈展颜一笑，靠近说：
「学长，你好像很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……」
我一看，江澈的口袋上有一个精致的领带夹。
这是我辛辛苦苦打工赚来的，想亲手送给江澈，她怎么就替我送了？
我委屈地一头钻进江澈怀里，用爪子勾主领带夹，想扒拉掉。
江澈制止了我的举动，笑着跟温书宜说：「我好像还没有你联系方式。」
「喵！」我凄凄惨惨地叫出声，「你不可以喜欢她！」
温书宜把发丝绕在耳后，红着脸递过二维码。
啪！
我一爪子痛快地拍在手机上。
手机弹出去很远，瞬间黑屏。
温书宜遗憾地说：「只能下次再加学长了。」
江澈一边道歉一边警告我：「公主。」
我不耐烦地一尾巴甩在江澈脸上，背对着他不说话了。
花我的钱，撩我的男神。
真晦气。
温书宜在家里赖着足足一个下午，对我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讨好。
我厌恶这只善于蛊惑人心的猫精，频频往娄贝贝裙摆下钻。
娄贝贝笨拙地护着我，结结巴巴地说：「公……公……公主怕……怕……」
那一刻我发誓，江澈跟娄贝贝在一起，我会举双手赞成。
傍晚，客厅里光线暗下来。
「温书宜」站在门外，做最后的告别，
「学长，下次校学生会办活动，你没时间带公主打疫苗吧？我可以带她去。」
「喵！」快滚！
「温书宜」故作好心地笑着，「早点绝育，公主能好受点儿。」
「喵！」再不走我真动手了！
似乎看出我的怒火，江澈抱住我，亲亲耳朵，说：「她不太开心，改天再说。」
说完关上门。
我从江澈怀中挣扎出来，轻轻跃上门框，在他够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儿。
然后一只猫独自面壁生气。
江澈靠近，戳戳我肥嘟嘟的屁股，「小姑娘。」
「喵！」
「你不喜欢她？」
「喵！」
「其实，她人不错……挺……刻苦，努力的……」
我当然知道！我人很好！
但现在的温书宜，不是我，她指定是个妖精！
更离谱的是，江澈对她的态度。
「喵！」你不许喜欢她！
江澈盘腿坐在我旁边，温暖的阳光打在他俊俏的脸上。
我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，我要逃跑，寻找变回人类的办法。
6
原定打疫苗的日期到了。
我再次被装进笼子。
江澈正弯腰，趴在笼门口，伸手逗弄我。
「路上要乖，不要乱跑。」他有些迟疑，待了一会儿，笑道，「算了，你也听不懂。」
我盯着江澈，肉垫摁在冰冷的横梁上，企图看进他的眼睛。
「你要等我，江澈，等我变成人回来找你。」
前不久下过雪，刚出大门，隔着厚厚的防尘布，难抵冷空气的侵袭。
光影晃动，我被交到另一个人手里。
敏锐的知觉告诉我，江澈离开了。
我开始焦躁地磨爪子。
一束刺眼的光线伴随防尘布揭开，照进笼子。
温书宜笑眯眯地打量着我：「公主，好巧啊，江澈有急事，我带你去。」
换回身体是我唯一愿意靠近温书宜的原因，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，但多接触一下总有机会。
她动作并不轻柔，提着笼子像坐过山车似的，上下颠簸。
我七荤八素地伏在笼底，干呕几声，勉强压住反胃感。
等彻底没了动静，才摇摇晃晃站起来。
笼子重新打开，一只手粗暴地把我揪出。
刺鼻的油漆味儿率先冲入天灵盖。
眼前天旋地转，我最终稳住视线，定在温书宜的脸上。
这里是一处空旷的废弃汽修厂，四周枯草丛生，几个破轮胎扎在积雪里，几里之外，寥无人烟。
我还看见了娄贝贝。
她像个跟班，缩在后面，做贼心虚地观察着四周，轻轻一个动静，就能让她跳起来。
「喵！」
这不是宠物医院！
我发出激烈的叫声，在空旷的环境中传得很远。
温书宜料定我不敢伤这幅身体，肆无忌惮地提着我，走到水井旁。
井底早已干涸，石子被蹬落，很久才传来落地声。
「书……书……书……」娄贝贝结结巴巴吐出几个断续的音节。
温书宜昂起下巴，警告：「安心做你的好人，敢跟江澈告密，下一个就是你。」
娄贝贝立刻不出声了。
北风呼啸，天上开始飘雪。
温书宜撕扯着我的毛发，说：「活得挺辛苦，挺努力吧？」
我感觉自己被薅秃了，血开始顺着毛发躺下来。
她撩了撩碍事的头发，阴阳怪气地说：「要不是娄贝贝那傻子，你早就溺死在学校的河里了。」
我再也忍不住了，瞅准时机一爪子挠在她手背上。
温书宜发出刺耳尖叫，不小心松了手，给了我逃脱的机会。
我刚蹿出几米，就被人狠狠拽住后腿，拖回井边。
明晃晃的天光下，我看见温书宜举起了石头。
「书宜！」娄贝贝掰住她胳膊，哭了，「不……不……不……」
她似乎铁了心要拦住温书宜。
温书宜一边制止娄贝贝，同时单手将我倒悬在井边：
「反正江澈也觉得你脾气差，半路逃跑合情合理。」
「你奶奶刚给我打了一笔生活费，上次你弄坏我的手机，买新手机的钱，就从你奶奶的养老费里出。」
我扒住井口，发出激烈的惨叫。
奶奶年纪大了，靠摆摊赚点小钱，我在城里上大学，赚到钱后每月都要给她打一大笔治哮喘。
那可是她救命的钱！
血从肉垫的伤口里冒出来，剐蹭在井壁的青苔上。
温书宜眼神冷漠，像对待一只徒劳挣扎的蝼蚁，
「温书宜，出车祸的赔偿金足有五十万，想让你奶奶拿到这笔钱，就别挣扎。否则，我明天立刻出谅解书。」
听完我突然停住了反抗的动作。
冷风吹起我的毛发，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。
五十万，我不知道努力多久才能赚到，而这笔钱，可以让奶奶过得很好。
我抓着井壁的手渐渐没了力气。
温书宜轻轻一推，我便狼狈地落入潮音阴冷的黑暗。
啪嗒……
小猫的躯体不大，撞在几米深的井底，激起尘埃。
我痛苦地蜷缩起身体，顾不得体内传来的剧痛，看着小小的井口，陷入绝望。
雪花争相挤入窄小的井口，无声落在淤泥里。
我躺了很久，腿断了，毛发滚着泥泞和雪水，黏腻潮湿。
我尝试站起，两条前腿支撑不过几秒，便传来剧痛。
天空从浅蓝转为幽暗。
「喵……」
虚弱的猫叫在旷野的深井中传不了多远，终于，寒冷驱散了我最后一丝温度。
那口热气随着我的叹息，脱离身体，消散空中。
我要死了。
7
「病号撞了头，记忆会有一丝混乱，回去注意休息。」
嘈杂率先冲入脑海，扯开了黑暗的大幕。
我努力掀开眼皮，刺眼的光线挤进眼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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