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十五岁那年,从京都来了一个贵妇人。
祖母病在榻上,握着那位夫人的手,问她:「理哥儿的亲事可定了?」
夫人抹泪:「定了,是府上的丫鬟。」
祖母咳嗽了两声,笑了笑:「还是莫让那丫鬟嫁了。」
说罢,她拉过我的手:「我家喜姐儿方及笄,让她嫁过去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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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讲述的是冯喜陈理程夫人守蕴等人的故事,书名叫《那年喜来》,本小说全文只能在知乎APP搜索得到。
我拿着药箱赶到时,看到接生的婆子正端着一盆血水往屋外走。
孩子倒是已经生下来了,可守蕴母亲凄厉的叫声还在耳边回旋。
如今紧张的局势,守蕴父亲却拦在门外不让陈理进去。
「陈少爷,您是男子不能进去啊!」
陈理已经想动手打他了:「你老婆都快没命了,你还顾及我是个男子?」
「她这胎又是个女娃子,没用。」那男人拦着要冲进去的陈理,「您要是进去了,冲撞了送子观音咋办?下一胎要再是个女娃子,你不是让我们绝后吗?」
「你大爷的,人命重要还是生孩子重要?」陈理一拳锤到了那男人脸上,「这个时候还给老子搞封建迷信!」
男人被陈理打得一个踉跄摔在地上,守蕴在一边急得抹眼泪,旁边还有两个女孩围着她哭着喊:「娘亲快撑不住了!」
可守蕴还是一句话不吭,纠结着要不要让陈理进去。
陈理不愿纠缠,直接把守蕴推开就要闯入,却被男人抱住了腿:「陈少爷,没儿子我愧对列祖列宗啊,只能得罪您了!」
场面乱作一团。
哭喊声、吵闹声不绝于耳,杂乱不堪。
唯有守蕴母亲的叫声愈发微弱。
我心一横,拿着药箱冲进了屋里:「陈少爷,你在外面等着,我来做。」
陈理也明白再耽误下去只怕真要闹出人命,于是咬着牙道:「好。你现在打开药箱,拿出针灸针在火上炙烤。」
我按照他的指示一步步将针扎入他描述的穴位上。
原本已然气若游丝的妇人缓缓睁开了眼,守蕴递上煮好的固本止崩汤送进她嘴里,又在小腹处熏了艾叶。
如此忙了半晌,守蕴母亲才终于从鬼门关迈了出来。
守蕴握着她母亲的手泣不成声:「娘,还好你没事。」
妇人眼角也流下泪,可开口第一句却是:「这胎是男娃吗?」
守蕴面色一变,支支吾吾:「是个……妹妹。」
「又是女娃娃?为什么会是个女娃娃?大夫不是说是男娃吗?」守蕴母亲崩溃大哭,「这让我怎么对得起你父亲啊!」
我在一旁已经快要累到虚脱,听到这话心中顿时生了一股无名火。
「你自己都快没命了,还要在乎对不对得起的事吗?」
我母亲也只生了我一个,不也扛过了流言蜚语,和父亲恩爱和鸣吗?哪儿有那么多对不对得起的?女子生产本就不易,她怎么就这么糟践自己呢?
可守蕴母亲显然不这么觉得。
她依旧哭着,胸口起起伏伏。
我厌倦了。
于是气鼓鼓地擦干净针灸针后,背上药箱就走出房间。
门外陈理等得焦头烂额,从我口中知道已经救回来后,才松了一口气。
他拿袖子擦擦我额角的汗水:「真是辛苦了。」
而守蕴父亲得知妻子没事,紧绷的弦终于松了,身子都瘫软到了地上,却还是强撑着给我俩磕头道谢:「多谢少爷少奶奶!」
陈理将他扶起,叹口气道:「还是去看看你家夫人吧。」
「明白,我妻子真是受苦了,这次虽然是女娃娃,但下次一定是男娃。」
他一句接着一句,让我眼前一黑又是一黑。
最后实在听不下去,便甩开袖子离开了。
陈理在后面交代了休养的事项后,也忙跟了上来。
见我阴着脸,陈理笑出来:「人救过来就好,别生气了,我带你去附近最大的酒楼吃好吃的!」
没等我回话,陈理就拉起我的手,拽着我在人群里穿梭,我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跑起来。
傍晚天际染上迷离夜色,陈理攥着我的手,要把我从疲惫与不悦中脱离出来。
药箱在陈理身上晃荡,他转过头来:「冯喜,你这样的精灵要多笑笑,那才好看。」
8
回到陈府,已是深夜。
我俩从后院的角门偷溜进去。
满天星辰,陈理问我:「要不要跟着我学医?」
我一愣,下意识摇头:「我很笨的。」
陈理浅笑:「何必妄自菲薄,你那么聪明,若是愿意,明日就跟着我,我做你师傅,不收学费。」
我心中动然。
自小我琴棋书画便只学了个皮毛,女红管家也是马马虎虎,故而便觉得自己是天资愚笨罢了。
可陈理却夸我聪明,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,或许我当真在学医方面颇有天赋?
而且跟了陈理学医,还能与他多待些时候。
我喜欢和他待在一起。
他和一个小太阳一样,总有用不完的精力。
见我应下,陈理立刻伸手:「拉钩,明早鸡鸣三声我去找你,可不准反悔!」
拉钩?
陈理总说我是个孩子,可偏偏现在他倒才是孩子心性。
我忍俊不禁,伸出小拇指,与他的合在一起。
连着影子,也在月光下交叠。
回到房间,屋里点上了灯。
守蕴站在门口,想必是刚照顾完母亲,脸上还带有疲色。
见我来了,她眼睛一亮来迎我:「少奶奶……」
她手里拿着糕点,用油纸包着,上面是云浮阁的式样。
「今日的事,多谢您,我买了翠竹卷报答。」
云浮阁的东西不便宜,这么两块只怕已经是她一个月的银钱。
我忙接过,不想损了她一片心意。
灯下,我将糕点分成两半,给了她一块:「一起吃。」
就像是之前,好吃的东西我俩总是分着吃。
守蕴将半块糕点送进嘴里,嚼了好久后,她小声道:「对不起。」
「嗯?」
「弄脏衣服和害你过敏的事……对不起。」守蕴又说了一遍。
我笑笑:「我不记得了。」
守蕴一愣,随即也跟着我笑起来。
油灯在我俩之间跳动着,映在我们脸上。
连空气都暖烘烘的。
9
陈理真是个守信的人。
说好鸡鸣三声,居然真的在天不亮时就叫我。
我俩虽成了亲,可他以研究草药为借口,来搪塞程夫人要孙子的期望,除了每月初一十五来我房里分床睡,其他时间一直住在书房。
而他就这么在大清早把睡眼朦胧的我拉去了书房里。
我困得头都抬不起来,他就放置好了水盆,用布沾湿了给我擦脸。
还是冷水……
醒了,一下子就清醒了。
如此反复了半个月,我终于和他一样能在早晨打起精神读医书、识草药。
他教我经脉穴位,教我望闻问切。
一开始我尚有几分兴趣吊着,可学了不多时,懒惰的劲头就又犯了起来,草药背了一遍遍却不入心,到头来忘了个七七八八。
陈理倒是耐心得很。
他说我入府十五,如今过了一年,也不过才十五,正是贪玩的年纪,记不住也正常。
所以他将草药的名字编成了歌谣,教我哼唱:
《百草谣》
春采蒲公英,清热散火灵;
夏摘金银花,解毒又祛痱。
秋收野菊花,明目平肝佳;
冬藏甘草根,调和百药温。
百草皆宝藏,老祖传智慧;
对症慢调理,健康四季春!
确实朗朗上口。
配上陈理写出来时略带骄傲的神色和一口一个「我简直是个天才」的话语,还有些好笑。
吵吵闹闹中,我就背了下来。
于是读过的医书越来越多,认识的草药也够装好几个草篮子了。
我在日渐有了长进中又度过了一年。
身形也高了一点。
不知祖母知道了,会不会很高兴。
我托着下巴,看着天边盘旋而下的白鸽。
信越来越少了。
是不是祖母没从信里收到我的思念呢?
于是我写得更加勤奋。


